上海
时间转眼过去了三个月。
岚山竹林的晨雾沾湿了李晚秋的睫毛。
她望着沈墨背影，看他在石庭前蹲下，指尖抚过青苔斑驳的古垣。
深灰风衣被晨露打湿一片，像极了三个月前他在实验室陪她通宵时，肩头落满的代码荧光。
“德川家康种的银杏树。”沈墨忽然转身，掌心躺着片金黄的扇形叶子。
“知道为什么日本寺庙很多种银杏吗？”他的皮鞋踩过碎石小径，“因为它木质坚硬，能保存千年。”
李晚秋接过银杏叶，叶脉间还凝着水珠。
她闻到叶子破裂处渗出的清苦气味，想起小时候母亲书房里那本《有毒植物图鉴》。
银杏果是有毒的坚果类食材，如果没有经过规范处理，贸然食用可能会引发中毒反应。
沈墨摸出一个银质书签夹，将叶子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，钢笔在扉页沙沙作响写着什么。
晚上居酒屋的暖帘被风雪掀起时，李晚秋正对着味噌汤发怔。
“尝尝看。”沈墨推来一碟糖炒银杏。
李晚秋摇了摇头：“算了，我还是不太敢吃。”
“京都人会用味醂这种调料，把银杏放在里面煮上三个小时，来去除它的毒性。”沈墨笑着说道。
“而且，要是真的有毒，这家居酒屋早就关门了。”为了让李晚秋放心，他自己先吃了一口。
李晚秋见他吃了没什么事，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，但也吃了起来。
“挺香的呀！”她的眼睛一亮。
在瓷勺与陶碗相碰的脆响里，两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。
第五天的行程是伏见稻荷大社。
玩了一天，两人都感觉到一丝疲惫，于是在千本鸟居前的台阶上坐下。
沈墨忽然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，他把盖子打开，里面躺着一个用银杏叶制成的书签。
叶脉间嵌着细如发丝的金线，组成李晚秋名字的缩写“LWQ”。
“用种子繁殖的银杏苗，通常需要 20 年左右才开始结果。”他的镜片蒙着白雾，身后朱红色鸟居延伸向山巅，“但我们的感情…”
“叮叮…叮叮…”
李晚秋的手机铃声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。
是公司财务总监打来电话，她有些尴尬地把电话挂掉，“不好意思，你看这电话，来得也太巧了。”
沈墨轻轻笑了一下：“没关系，我们…”
“叮叮…叮叮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李晚秋的手机再次响起，依然是财务总监的电话。
“看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啊，还是先接电话吧。”沈墨无奈说道。
说了声抱歉，李晚秋匆匆走进一旁的女厕所接通电话。
“李总，不好了！董事会今天通过了修改公司章程，取消创始人一票否决权，时间就在上午十点！”电话那头传来声音。
“什么？”她回想了一下，十点正是她和沈墨在寺庙里喂锦鲤的时刻。
“您三个月前和楚墨投资签署的股权转让协议，里面有一个附件，明确写着取消创始人一票否决权，董事会今天就是基于这一点通过了公司章程修改…”
十分钟后，李晚秋从女厕所走出来，脸色苍白。
“怎么了？”沈墨一直在厕所外等着，手里拿着她的包，“脸色怎么这么差？”
李晚秋盯着他手腕处的银色袖扣，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：“当一个人给你的礼物都带着精确的算计，那不是爱，是陷阱。”
她把银杏书签放回口袋，然后从沈墨手里接过自己的包。
“没事。”她扬起嘴角，任由他搂住腰继续往前走，“只是想起，银杏果的毒素其实藏在种皮里。”
沈墨的笑容僵了一瞬，怀中的笔记本滑出一角文件，她瞥见“家族信托基金”的字样。
深夜温泉旅馆的纸门被风雪拍打得哗哗作响。
李晚秋裹着沈墨的风衣坐在廊下，手机屏幕亮起，是公司法专家发来的消息。
“修改公司章程需要代表三分之二以上表决权的股东通过，你的持股已经不足。”
其实，她作为公司的创始人，原本有 70% 的股权，对公司是有着完全掌控力的。
但是为了研发经费，她先同意了楚墨资本三千万增资入股 20% ，于是股权相应就减少到了 56% 。
之后又以五千万的价格，股权转让给楚墨资本 25% ，最终只剩下 31% 的股权，不足三分之一。
想到这里，她摸出银杏书签，借着廊灯在书签上写下一句话。
无毒的银杏果，永远不会结果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