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会厅内,李晚秋的黑色 oversize 西装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。
她略微仰起头,盯着宴会厅穹顶的水晶灯,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“李总”、“晚秋姐”,指甲却无意识地掐进掌心。
这是她第七次参加科技行业峰会,也是公司濒临破产的第三个月。
“李总这杯必须喝!”油腻的手掌贴上她后腰时,她正在计算投影仪上的财务报表。
三号桌那个穿条纹 polo 衫的男人显然喝多了,啤酒肚把腰带撑成弓形,“你们搞技术的就是轴,融不到资怪谁?”
周围响起暧昧的哄笑。
李晚秋闻到对方身上混杂着香烟和酒的气味,想起十二岁那年继父醉酒后的耳光。
她往后退半步,后腰抵上冰凉的香槟塔,金属支架发出细微的颤动。
“王总也对 AI 医疗影像技术感兴趣?”低沉的声线从右侧切入。
一位身穿深灰西装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李晚秋的身旁,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水晶杯,冰块与杯壁碰撞出清脆的响声,“正巧,我这里有份手写方案。”
男人递来的不是名片,而是对折的亚麻信纸。
李晚秋瞥见信纸抬头印着“楚墨投资”,墨迹未干的字迹力透纸背《关于影像诊断算法的商业转化可行性分析》。
被称为王总的 polo 衫男人哼了声转身离开。
“沈墨。”他举杯致意时,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袖扣,“哈佛毕业那年听过您的深度学习公开课。”
李晚秋注意到他用的是钢笔,笔盖在西装口袋上露出半截。
这个细节让她想起去世的母亲,那个总说“纸质合同才有温度”的老律师。
“楚墨投资…新成立的那家?”她抿了口香槟。
三天前财务总监刚汇报过,市面上所有投资机构都拒绝了他们的 B 轮融资。
沈墨点了点头:“上个月刚拿到 LP 注资。”
“李总知道吗?您在峰会上说的病灶边缘识别算法,和我们正在布局的智慧医疗赛道完美契合。”
“如果您方便,不知能否抽出片刻,容我和您聊聊项目?”
凌晨两点的希尔顿套房,李晚秋把自己摔进沙发。
落地窗外是陆家嘴永不熄灭的灯火,她解开衬衫纽扣,对着镜子查看左肩胛骨的烫伤疤痕,那是十七岁那年实验室起火留下的勋章。
手机在茶几震动,微信弹出对话框:
沈墨:今天忘了说,我也是单亲家庭。
附带的朋友圈截图里,十二岁的男孩抱着篮球站在孤儿院门口,背景是褪色的“阳光福利院”木牌。
李晚秋鬼使神差地发了个“抱抱”的表情包。
沈墨:方便语音吗?关于技术专利的事。
她接通电话,手机里传来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
“李总有没有想过,”沈墨的声音带着深夜特有的沙哑,“把算法专利单独剥离出来估值?”
听着手机另一头男人的话语,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,“我们可以用专利质押融资,同时…”
“等等。”李晚秋打断了男人,“专利剥离意味着技术控制权转移。”
她想起专利是归属于公司,通常情况下,公司对专利所涉及的技术拥有控制权。
但如果专利被剥离,那么它就可能会被转移到其它主体名下,这样一来,公司对该技术的控制力就会被削弱,甚至有可能丧失。
“当然是以增资扩股的形式。”沈墨轻笑。
“我们向你的公司注资三千万,占股 20%,专利评估作价…”,他突然停顿,“李总在听吗?你那边有咖啡研磨的声音。”
李晚秋低头看向正在自动研磨的咖啡机,神情有些恍惚。
这个时间点,这个细节,都让她想起三年前分手的男友,那个总说她“工作时会无意识煮咖啡”的男人。
“我在听。”李晚秋回答道,“您继续说。”
楚墨投资的估值报告,在凌晨四点以邮件的形式送达。
李晚秋盯着屏幕上的估值报告,发现沈墨团队竟精确计算了算法在肝癌早期筛查中的应用场景。
附件里的《投资意向书》第七条写着:投资方有权在六个月内启动股权回购协议。
晨光染白窗沿时,她终于在签名处按下电子章。
打印机吐出纸质合同时,油墨散发的气息让她恍惚想起沈墨钢笔的味道。
手机锁屏显示着母亲的遗照,那个总说“商业世界没有温情”的女人,此刻正对着她微笑。